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请回大神编剧,救活新《侏罗纪世界》没?

来源:网易   发布时间:2025-07-03   浏览次数:735

一个树宝

侏罗纪世界》最新一部上映了。对我来说,该系列的每一部都没有很强期待,但我还是都愿意去看一下。


《侏罗纪世界:重生》(2025)

最新这一部所谓「重生」,谈不上好,但也不失望,我想来谈谈「侏罗纪」这个IP里面的门道。

这个系列电影正被困于一个自我延续的怪圈:拿不出真正新颖的创意,商业上还想延续,就只能不断重启,企图用新故事线开辟新局面。

或许这是怪兽类科幻片和恐怖片的必然归宿,隔壁的哥斯拉、金刚之类,都走这个路线。


先要说下,《侏罗纪世界:重生》也并不是真正的「重生」,而是所谓的软重启,故事世界观设定延续上一个三部曲,但引入了新的人物视角和场景空间。

而它的叙事精神,则是退守至1993年首部曲的结构,这好像更加体现了这个系列只能模仿过去、无法自我进化的窘境。

综合票房和口碑来看,《重生》不算差,合格水平吧,可能因为上一部实在太弱,所以只要重启就能摆脱失败阴影。


这次影片最大的卖点,是引入了变异和畸形的恐龙,特别是所谓「诱变龙」和「扭曲霸王龙」,这样一来,就将整个系列的科学设定,从克莱顿小说中尚有可信度的基因工程,进一步推向了纯粹的怪物创造领域。

这可以被看作是自《侏罗纪世界》的「暴虐霸王龙」以来,为奇观而升级趋势的逻辑终点。

与其说这是电影宇宙中的那家企业对「新景点」的需求,还不如说是现实世界中制片厂对新营销噱头的渴望。

二者在此重合了。


要讨论重启,先得说两个人,一个是系列的总掌舵人斯皮尔伯格,尽管看上去他在后续系列中的存在感不是很强,但他才是整个系列的方向把关人。

第二个人,是最新一部的编剧大卫·凯普,他也是90年代最早两部《侏罗纪公园》的编剧。

凯普有一个头衔很吓人,他是有史以来第四卖座的编剧,在好莱坞圈内地位极高。


大卫·凯普客串《侏罗纪公园2》

或许你没听过他的名字,但他执笔的大片作品,你一定看过无数。

凯普擅长写特效大片的剧本,这里要纠正一个偏见,就是认为大片剧本没有技术含量。倒不能这么说,大片剧本并不好写。

观众觉得大片卖点不在剧情,但如果剧情真的不好,特效再好电影也是看不下去的。只是大片剧本重点在于它的服务性和隐形性,写得好也不会被表扬。

比如说当年的《侏罗纪公园》,霸王龙的首次亮相被铺垫了将近一个小时,这种胃口的悬吊、节奏的把控,完全是编剧和导演的功劳。如果是平庸的剧本,观众早就忍耐不了。


《侏罗纪公园》(1993)

所以这次是斯皮尔伯格亲自请回了老搭档凯普。

要理解这一点,我们要看到《侏罗纪世界3:统治》为什么不成功。因为观众想看比霸王龙「更酷」的电影怪物,系列后面的剧情也被逼着一次次升级,被迫创造出比「主题公园失控」更高的风险,逐渐催生了军事化的迅猛龙、黑市恐龙拍卖和全球生态灾难(蝗虫)等概念。

这些设定虽然升级了威胁,却显得非常荒谬,并与原作扎实的主题脱节。从根本上,电影类型从科幻警世寓言,被转变成了纯粹的生物恐怖片。


《侏罗纪世界3:统治》(2022)

于是斯皮尔伯格痛定思痛,心想,干脆就让这个系列重回「由角色驱动」的恐怖惊悚片路子,也就是1993年第一部《侏罗纪公园》的经典老路。

1993年《侏罗纪公园》横扫全球的威风历史就不用重复了,它的核心魅力除了率先引入逼真的恐龙,还在于一种「失控的恐怖」——人类的傲慢被自然的力量无情惩罚。


《侏罗纪公园》(1993)

后续的《侏罗纪世界》系列,尤其是后两部,逐渐淡忘了这种恐怖感,变成了恐龙满天飞的动作冒险片。凯普的回归,就是要将故事的重心从「恐龙危机」的广度,拉回到「人在恐龙面前」的深度和恐怖感上。


《侏罗纪世界》(2015)

凯普作为编剧有一个拿手好戏,就是「瓶中模式」,或者叫「瓶子电影」也行,bottle movie,这是一个好莱坞行话,指的是将故事的主要情节限制在一个或少数几个封闭空间内,通过环境的压迫感和有限的资源来激化矛盾、塑造人物、推动剧情。

对于大片而言,这是一种独特的创作技巧。限制,带来创意。

当角色被困在一个狭小空间(一艘船、一栋房子、一座岛屿、一个失控的公园),逃生是唯一目标时,所有无关的旁枝末节都会被剔除。每一分钟的决策都事关生死,这能随时将观众的紧张感拉满。


也有助于强化人物塑造,因为在极限环境下,人物的真实本性、优缺点、内心的恐惧和勇气都会被无限放大。观众被迫与角色一同感受幽闭和绝望,从而产生更强的情感连接。

对编剧提出的规则是,不要依靠宏大的场景切换来制造噱头,必须在有限的空间里,通过精巧的剧情设计、意外的反转,尤其是对环境的巧妙利用来吸引观众。

凯普擅长写这类电影,《零号公寓》《战栗空间》《秘窗》都是某种意义的「瓶子电影」。


1993年的第一部《侏罗纪公园》,也是「瓶子电影」模式的教科书级案例:

故事发生的那个纳布拉尔岛就是一个巨大的「瓶子」,风暴的到来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。里面是一个中瓶子,即公园。当电力系统崩溃,整个公园变成了一个巨大的、失控的狩猎场。


还有若干个小瓶子,比如霸王龙袭击的时候,所有角色被困在几辆观光车里,面对窗外的庞然大物,空间被压缩到极致。

再比如经典的厨房猎杀,是让两个孩子和两只迅猛龙被困在厨房这个狭小空间内,利用不锈钢厨具的反光、勺子落地的声音等环境元素,制造了无与伦比的惊悚感。还有最后的决战,是被限制在游客中心的大厅内。


凯普回归后的这部新电影,再次创造了若干个新的「瓶子」:大海孤轮、无人岛屿、废弃实验室、悬崖、山洞、通风管道、停机坪……

所以可以这么说,大卫·凯普的回归,是《侏罗纪》系列的一次「寻根」之旅。他的到来,意味着环球影业终于认识到,这个系列成功的基石并非越来越大、越来越多的恐龙,而是那个由精巧剧本所构建的、能让观众在黑暗的影院里手心冒汗的「瓶子」。


重回起点的思路或许没错,但这次的执行效果,比较一般。

也有几场精彩的戏,但总的来说,不太满意的地方也不少。屡屡出现角色主动降智、作死的场景。

比如一头霸王龙就在旁边即将醒来,那个充气筏子是非要立刻打开不可吗?诸如此类。

而且这种降智还和早期作品的一些作死操作不一样。比如在《失落的世界》中偷走霸王龙幼崽,在《侏罗纪公园3》中偷走迅猛龙蛋,在《侏罗纪世界》中打开暴虐霸王龙的围场,在《失落王国》中因为一个克隆女孩的同情心而将所有恐龙释放到世界上……


《侏罗纪世界2:失落王国》

这些初始的意外,是推动情节的必要条件,但他们做那些事,并不纯粹是因为蠢,而是源于某种人性底层的动机。换一次再来,他们还会做一样的事。如果他们不做,也会有别人做。

本片的一些情节设计,确实是把角色写笨了。


下面我想说下,整个侏罗纪IP的发展,在今天所面临的结构性困境。先简单回顾一下前面六部。

伟大的《侏罗纪公园》绝对是悬疑和奇观的杰作,它的前提是根植于迈克尔·克莱顿小说的警世寓言:人类「扮演上帝」的傲慢,以及复杂系统(混沌理论)的不可预测性。


第二部《侏罗纪公园2:失落的世界》就弱了不少,主题也从哲学恐怖转向了更直接的冲突——企业贪婪与环保主义的对抗。卖点变成了「更多恐龙,更多动作场面」,包括霸王龙在圣地亚哥的暴走,整个系列的可信度也开始放飞。


《侏罗纪公园3》是系列跌入谷底,情节被简化为在索纳岛上的一次简单营救任务。像是拿掉主题深度之后的第一部的低级翻拍,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生存恐怖叙事。其主要卖点是一个全新的、更强大的反派——棘龙,还有它和霸王龙的对决,这标志着系列向「怪兽互殴」模式的彻底转变。恐龙互殴也成了后续作品的不二法宝。


十多年后的《侏罗纪世界》也算一次软重启,它在情节结构上再次模仿了第一部,其主题则是对「大片消费主义」的元评论:公园(以及电影本身)需要一个更大、更酷的新噱头——暴虐霸王龙——来维持麻木观众的兴趣。

紧接着《失落王国》就严重滑坡了,结构和调性极为混乱,前半部分是孤岛灾难片,后半部分则变成了在洛克伍德庄园上演的「恐龙鬼屋」电影。它引入了动物权利、克隆人伦理和基因武器化等相互冲突且未充分展开的主题,情节变得复杂,并依赖于卡通化的反派。


第二个系列的第三部《统治》成为全系列的口碑最低点。影片几乎完全抛弃了前作结尾所铺垫的「恐龙进入人类世界」这个前提。取而代之的是,情节莫名其妙地聚焦于基因改造蝗虫威胁全球粮食供应,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延伸故事。


现在是又一次软重启。

要我说,侏罗纪IP这种周期性的衰退,也并非偶然,是一种结构性的必然结局。

每个三部曲都遵循着相同的轨迹:第一部,用新包装复制原作的成功模式;第二部,通过更黑暗、动作更密集的续集来升级风险,但同时也挑战了可信度;第三部,在前作的叙事膨胀和创意枯竭的重压下崩溃,沦为一部简单的怪兽电影,最终迫使系列重启。

这便是侏罗纪IP的「三部曲陷阱」。


因为侏罗纪IP最核心且无法解决的缺陷,就在于其基石元素——奇观感或敬畏感的消磨。

1993年原版电影的力量根植于一个史无前例的、令人惊叹的时刻:观众与角色一同首次目睹活生生的恐龙。这种敬畏感是影片的情感核心。然而,一旦恐龙在电影世界中成为已知事物,这种魔力便再也无法重现。之后的核心冲突便不再是关于创造生命的行为本身,而是关于对这些造物的管理。

主题不可避免地从「人与自然的不可预测性」转变为「以恐龙为道具或武器的人类内斗」。这种转变需要更通俗的反派(邪恶公司、军人、黑市商人)和更平庸的动机(贪婪、权力),从而迫使场面不断升级,以及失控。


而且该系列的智识内核也在不断退化。最早的《侏罗纪公园》(小说和电影)是建立在复杂思想之上的科技惊悚片:以混沌理论比喻不可预测性,警示科学领域中不受约束的资本主义,以及探讨「能做」是否意味着「该做」的哲学问题。

续集系统性地简化了这些主题。对资本主义的复杂批判被简化为打倒一个简单的「邪恶公司」,而后续对消费主义的批判,对动物权利和武器化的讨论,则沦为赶时髦和浅尝辄止。


最新这一部,企图引入「科学属于谁」这个命题,但还是太潦草了。杂交恐龙的伦理问题也没有任何展开,虚有其表而已。

所以《侏罗纪世界:重生》的核心症结,除了一些技术性的毛病,更多是在于它无法克服这个系列的结构性bug,掉进了某种无法克服的循环。

它不是真正意义上的「重生」,只是在旧日的尸体上招魂。


一次真正的「重生」需要彻底放弃这种模仿和升级的循环。 尽可能在今天的世界里找到一个全新的故事来讲述,它由一个具备智慧和哲学矛盾性的主题所驱动、融合了充满巧思的恐怖奇观,这才是《侏罗纪公园》真正的DNA。

THE END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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